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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安的新作，有两种译名：《比利林恩的中场休息》、《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》，我认为应该将两个标题揉合在一起，比利林恩的登台演出，是比赛、观众的中场休息，于他个人却是艰苦卓绝的战事。
中场休息，任何事情都需要中场休息，橄榄球赛也好、伊拉克战争也罢，都不可能不间断地持续下去。所以比利林恩回来了，回到了美国本土，进入了公众视野，以一个英雄的身份，做一场秀，作为一场球赛的中场休息，也作为战时国民的休息消遣。人们表达着所谓的敬意，庆祝B班的胜利，讴歌美式的正义。加长悍马，酥胸翘臀，至高荣誉，人们热情地高呼“英雄不朽，美利坚万岁”，但其实都是以自我满足为目的的消遣。嘲笑、谩骂、利用，混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张牙舞爪。中场休息过后，该输球的输球，该打仗的打仗，该苟活的依旧苟活。人们并不真正理解比利所经历的生活，仅凭着短短的视频、就着自己脑中的臆想，妄自描绘出各自心目中伊拉克战争的模样，擅自得出“我理解你”的结论。并且渴望从当事人口中得到“谢谢你，我很好”的回答，让中场秀有个能让人安心的结尾。在消费完后，在“英雄”真正为国吃枪子的时候，人们是悲怆痛哭，还是噤若寒蝉，没人会知道。
这样一场蒙着善意和理解的中场休息，对于比利来讲，恰恰是一场战事，一场手无寸铁的战事。战争本就是创伤，失去战友的战争更是如此。见证战友死亡的比利，被迫将伤口重新扒开给人看，人们一边伸长脖子看，一边安慰他说“你很棒哦”。对于敌人，比利可以用子弹和匕首对付，但对于这样的人群，除了头痛、除了流泪，别无他法。许诺带给他财富的人，说要把他的故事传颂；对他投怀送抱的姑娘，说不想失去他。但当他跨上悍马车离去，前者会找更有噱头的投资，后者会找更加带劲儿的配偶。事情并不会因为他的去留，产生一丁点的不同。对于唯一爱他，在意他的姐姐，他却只能选择背离，做出这样的抉择，比起对准敌人扣动扳机，要困难得多。“让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，去个安全的地方，回到战地，回到我们的老窝”，并非只有枪弹硝烟才能称为战争，并非和平的祖国故土就是安全之地。在战壕中和理解自己的人一起流血，也许比对着完全陌生的人保持客套应和要来的痛快。
脱开电影，回到现实，这场战事不止是比利的，也可以是我们的。人们假装理解，送去安慰，得到感谢的回复，演完收工。若是被揭出“根本不理解”的老底，就起而攻之。比如你考上了某个大学，人们对你说“哇那你的大学生活得有多棒啊”，但其实并非如此，你一边念叨My life sucks ,一边做出“对啊当然好”的客气答复。如果你做出“不好”的答复，人们也许冷眼相对，也许恶语相向。真正愿意接受你生活得不好这一事实的人，愿意听你说实话的人，往往很少。默默忍受肩上背负的沉重，向他人展示出感激、积极的姿态，何尝不是艰苦的战事。
“The halftime show is over ,Billy.”比利的中场秀落幕了，而我们的似乎还遥遥无期。借用电影中的台词，我们也许就属于这样的生活，我无法描述这是对是错，但事实就是这样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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